益富腎臟專科營養師 鐘子雯
如往常地走在醫院的長廊,在人群中突然看到一對熟悉的身影,爺爺還有一直陪伴他的老伴。每次到洗腎室,總會看到奶奶坐在爺爺的床邊,時而看書、時而打盹,看到醫護人員到來,便會親切地打招呼,而爺爺呢,從半年前第一次看到他到現在,沒有見過他的笑容。走過他們身旁跟奶奶打招呼,奶奶突然叫住我:「營養師,你等一下會到洗腎室嗎?我可不可問題一個問題?」
「好,我等一下去找你們。」我說。
到了洗腎室,奶奶遠遠地看到我來,便拿出她的筆記本,那是一本紀錄爺爺洗腎狀況的小本子,裡面密密麻麻的紀錄,可見奶奶對爺爺無微不至的照顧。奶奶皺著眉頭說 :「我先生從開始洗腎到現在,食慾一直都不太好。最近可能是因為感冒、嘴巴破洞的關係,吃的東西更少了,我們都不知道該準備什麼給他吃!」爺爺的確屬於營養不足的病患,除蛋白質不夠、貧血之外,洗腎病患可能會高的膽固醇、鉀、磷等生化數值都在正常偏低,體重也位在標準範圍的下限,看來真的是吃不多。
「爺爺今天早餐吃什麼?」我問。
「吃了碗稀飯,配一點點燙的蕃薯葉,一點點蒸的鱈魚,叫他多吃一點,他也不要,一直跟我吵著要吃冰箱裡的豆腐乳,我不給他吃,因為他就是血壓太高才會洗腎,所以我不讓他吃這些醃的東西。」奶奶說。
「這樣阿,他很喜歡吃豆腐乳是不是? 他以前吃得多嗎?」
「吃很多呀,他自己一餐就可以吃掉一塊豆腐乳耶!」奶奶說。
「那昨天晚餐吃什麼?」我接著問。
「昨天中午和晚上吃的差不多,大概半碗飯,配一點燙的菠菜,一小塊滷肉和蛋白,再配一點去油的蘿蔔排骨湯。我們怕他吃太多油,滷肉都特別買瘦的,滷蛋也把蛋黃去掉只吃蛋白,排骨湯是前一天煮起來冰著,撈掉上層浮油才跟蘿蔔一起煮的。飯後再吃一小塊蘋果。」奶奶說。
「你們家的青菜都用燙的嗎? 燙完有用油拌一拌嗎?」我問。
「沒有耶,我兒子查網路說,洗腎病人的青菜都要用燙的,而且不能加太多醬油,我們都不敢加,有時甚至連醬油也沒加。滷肉的醬油也用的很少,我們怕他吃太鹹,又會讓血壓升高!」奶奶說。
「真的喔,你們很用心喔!但是,這是不是跟爺爺洗腎之前的飲食差別很大?」我問。
「對呀,他洗腎之前什麼都吃,喜歡吃控肉、豆腐乳、紅燒魚、蛋糕麵包,一餐飯可以吃兩碗,不愛吃青菜。就是這樣才會把身體搞壞!」奶奶氣憤地說。
「奶奶,爺爺本身有糖尿病與高血壓,沒有做好飲食控制確實會加速洗腎的到來,這是沒有錯的。但是,他現在的抽血報告,你們擔心的數值都在標準範圍內,所以,應該不用把他的飲食一下從50分提高到100分的標準,這樣,他可能會適應不良,當然就吃的少了!」
「可是我們怕他的身體會再出問題啊!」
「奶奶,有時候,吃飯跟心情有關,這是很多人常忽略的地方。洗腎的病人每隔一天要扎一次針,洗完還會有一些身體上的不舒服與虛弱感,有些人甚至會有味覺改變的狀況,這些心理與生理上的不舒服,只有爺爺自己承擔。你想想,爺爺每次洗完腎回家,帶著虛弱的身體,又看到一桌沒味道的菜、又硬又澀的肉,他怎麼吃的下呢?所以,我們應該讓他的生活快樂一點,豆腐乳也許太鹹,但我們可以將他吃的量先減半,不要完全剝奪他失活中的一點點滿足感!」
「那其他的東西呢?」奶奶問。
「其他的配菜其實也可以做些調整。例如 : 燙青菜拌點醬油與香油,滷肉買梅花肉等較軟的肉,調味料還是要加,只是比以前少一點就是了,排骨湯去油很好,可以繼續維持,魚不一定要每餐用蒸的,如果青菜沒有什麼油,魚用煎的也沒關係,或是放到烤箱烤,都有不同的口感。」我說。
「如果在吃飯的時候,能夠讓他有一點滿足、一點開心的感覺,他的營養自然可以吃多一點。對於病人來講,開心吃飯是很重要的。」我說。
談到這裡,我看到一向嚴肅的爺爺,躺在洗腎床上露出一點點微笑。我想,他今天洗完腎回家,應該會很期待今天的晚餐與最愛的豆腐乳吧!